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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ag Archives: denken
高阶永动机与康缪主义,信息论与神义论
永动机的梦想与康缪主义具有同样的质地,也在同一时代同步地萌生、成长——只是后者的覆灭晚了许多年。十九世纪的乌托邦主义兴盛的时代,也正是永动机在热力学两个定律之前最后的辉煌;但是人类在认识自身方面的进度要远远落后于认识机器:建造一座康缪主义的试验场所需要的成本远远高于永动机,需要搭进去上千万人的生命,还需要几十年的时间等到事先输入的能源耗尽,这座巨大的永动机缓慢停摆。即使直到今天有了超过20台失败的案例,直到今天还有人还在争论康缪主义为何会由好事变坏,还有人在等待最后一台试验机型创造奇迹。 康缪主义,崩溃中的蛇图腾 和永动机一样,康缪主义的图腾是那一只吞吃自己尾巴的蛇。就像蛇靠着自己的尾巴而营养,康缪主义也靠自己的副产品,也就是人的需求来维持自身,这就是所谓的按需分配,人间天堂。康缪主义主张什么?一切社会组织都是为了满足人的需求。需求是一个现代意义的词,人们认为它是消费主义的发明:人的行动不再是命定的,也不再是自由的,而是有倾向;它被分成两极,一边是本能的、基本层面的、刚性需求;另一边是可以被创造、被发明、被消费的需求。消费主义与康缪主义有深深的血缘关系。按照毛和戈培尔的自陈,康缪主义无限相信宣传的力量,宣传可以让人们相信任何事情,产生任何需求。于是蛇环的形状构成。 但是,宣传本身的能源从哪里来?来自需求?宣传是永动机么? 当我们谈论能源时,我们想到的是什么?“负熵和信息”是答案之一,但是并不是那么容易理解,一个郑智结构为什么需要能源?(我这里当然不是指的石油储备)为了在这个充满不确定的世界上维持自己的存在。不确定的意外事件会对系统造成损坏,正如在麦克斯韦妖的讨论中看到的,如果要进行修补的话,需要更多的信息。 社会存在就是人群的共识。共识可以达到的水平,决定了这个社会的协作水平是上升还是下降,结构是在生长还是在崩溃。社会存在只有当修补带来的信息大于它所损耗的信息时,这结构才能够长久维持。共识是一种脆弱而又普遍的存在,人与人之间当然无法绝对理解或者绝对不理解,这为量化提供了可能。 一个成长中的结构,每创建一个新的共识,都会因此带来更多的共识,因此共识在增长;而崩溃中的结构,为了弥补一个谎言,需要更多的谎言去填补,因此共识的结构在崩塌。为了解释郭美々,需要搭进去她爸,为了解释她爸,需要搭进去整个红卍字会;为了解释填埋车头,需要搭进去影帝的承诺,但是影帝的承诺无法兑现,最后会把谁搭进去?有一类永动机表演是使用了秘密的储备能源,但是这个能源终究会热寂,康缪主义的永动机似乎也终究会停摆。那么,康缪主义的能源储藏在哪儿?能否从理论上证明它会用完? 高阶永动机,及其不可能性证明 康缪主义最有说服力的形象是蚂蚁与蜜蜂。超然、愚昧而有序,为了群体目的可以任意牺牲,也可以被人类驯养,它们被别有用心的叫做 社会动物。为什么你们人类不能像蚂蚁和蜜蜂一样自觉呢?它们是驯化动物,就像一种永动机,可以自动地寻找能源,并且把它贡献给人类,被杨朔写得跟真的似的。如果你乐意,我们可以把它叫做第三类永动机。 定义:第三类永动机,是一种可以自行增殖、寻找能源,并自觉贡献给人类的生命/机器。按照这个定义,某个沙漠中的自复制发电机器Auxons,也是一种第三类永动机。 第三类永动机的弱点很明显:如何保证“为人民服务”的性状,在增殖中不至于消失?它显然对于该生物的自我保存不是那么有利,但是自然选择的适应能力,又是在复杂环境中寻找能源必不可少的。和任何驯化动物一样,如果不加以持续的人为选择,人类化的成分,目的的成分必定会蜕化消失。人类对驯化动物的利用,其实是利用对它们上亿年演化中积累下来的遗传信息资源,这些虽然无限丰富却几乎不可再生的信息。 但是康缪主义的野心远不止于此,而是要彻底向蜜蜂和蚂蚁学习,达到超个体主义。群体大于个体之和,群体的意识终将统合个体的意识。甚至许多反感康缪主义的学者也相信这个观点,即使不相信也无法反驳。具象的例子就是克拉克《童年的终结》,他想象宇宙智慧生命的进化,个体如何消失,群体智慧如何战无不胜,虽然也有一丝心有不甘的悲凉。不管你乐不乐意,反正我是想把它叫做第四类永动机。 定义:第四类永动机,是一种群体的智慧或者绝对精神,可以将个体统合,从而让个体努力工作,并且不再忧愁。 为什么群体智慧不可以?不用说蚂蚁和蜜蜂,就连人类不就是由细胞组成的吗?细胞也会诞生、分裂、死亡,就像社群是有个体构成的一样。你们口中的个体,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尺度等级而已,亚原子粒子-大分子-细胞-个体-社群-星球-大尺度结构,凭什么区区个体这个等级在自然界中有特别的优越性呢? 性。这就是区别。蚂蚁和蜜蜂的群体不是社会,因为它们成员的交流是无性的。只有(最大的)繁殖的单位能够定义为个体。因为性是连接遗传信息与社群存在的唯一通道,因此也是社群存在(共识)的唯一信息来源(能源)。 为什么我相信个人主义 遗传信息,就是祖先的死亡留下的信息。生命的自复制的过程,是迄今为止唯一知道的信息富集过程,虽然在富集的途中留下了无数先祖的墓碑。它是有关:你应该去做什么,才能使得你的行为在此信息中存在 的信息。演化的过程就是使得实然与应然到达同一。因此个体这个尺度是独特的。并且在这个宇宙中,只要基本物理定律能找到共同,那么个体的尺度之间就能实现共存(对黑暗森林的驳斥)。从个人的角度来看,这就是神义论。 和古典永动机一样,康缪主义有很多把戏来维持群体精神的自持存在,比如思想钢印:这个思想的内容包括,如果发现别人不持有该思想,则将其消灭。但这是一种提鞋主义,因为持有这种思想所需要消耗的信息,总会大于由它得到的信息:显而易见,这种钢印对于个体的存活是不利的,除非该种群受到某种精心安排的筛选。 所以,永动机和康缪主义国家都会短暂存在——在人的精心安排之下。这也说明了,康缪主义为何常常出现于封闭国家被先进国家轮的过程中。但是基于神义论的共通性,这个过程不会永久存在。因为接触就意味着进步。
香农定理与消费时代
据说电波(bit)是纯粹的信息。而我是这样曲解麦克卢汉的:是人类按照想象中信息的形象,造出了 digital/数码 作为消费时代的终极圣灵:他们把一块块永不锈蚀的信息,用容错码包装起来。它是和这个世界无关的,属于二世界的(卡尔波普理论)的神圣之物,是杀不死的QB。 来杀掉这个幻想吧。数码不是神,它不是绝对的,也不是无损的。香农定理所保证的,是渐进无误差。渐进。你可以让它无限接近于神,但是无法造出真正的神。当然,这并不重要。 重要的是你为什么要这样去做,而是为什么会有纠错码,为什么会有被消耗掉的那一部分,为什么不是它们,而是信息被保留下来。这就是数码化中的消费精神,封闭的世界精神。很多人说,整个计算机理论,从图灵到诺依曼,都是基于十九世纪之前的哲学体系。绝对、实体、先验。当然,我们的国度和集市也是这样。没有人能建立现象学、诠释学的计算理论吗? 很简单,在数码中没有制造者的印迹。信息把存在留给了设计者(乔布斯),纠错码把消失留给了制造者(富士康)。这就是数码时代和蒸汽时代的区别。 什么是设计者,什么是制造者?除了自己的手,制造者还能以什么办法来改变世界?没有了吧。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等级制度,人成为神的集中制度,数码世界的秘密。 但是我喜欢味道和风。夜和水底。我身体的存在。
一个人的自然史(0)永恒的昼夜
世界分为昼和夜。人们早就知道,这是大自然中第一等的知识。所以按照圣经里的传说,最先分开的就是昼和夜。如果昼夜的分别消失了,人们会怎样生活?在阿西莫夫的一篇小说里,有一颗行星位于密集星团的中央。也就是说,它的四面八方被很多颗太阳照耀着,就像手术室里的无影灯。在那里从没有人见过黑夜。后来发生了一次日食,那颗星球上的人类就在突然到来的夜空和群星下,害怕得发疯了。 昼夜真的如此重要么?如果今晚是你一生中经历的第一个黑夜,你准备怎样度过? 黑夜和白天的区别就是阳光。我们单知道植物生长需要阳光,其实人类也需要阳光才能生活。他们却不是为了光合作用的能量,甚至不仅是为了合成维生素,而是要阳光给他带来周围世界的信息。在明亮的阳光下,人们看清了脚下的野花和草木,牛羊在山谷间如云朵漂流,夜间远处的灰色线条原来是群山的顶峰。 人拥有最发达的智力,他需要了解这个世界,了解得越多越好。因此他们拥有了洞察入微的眼睛。人用眼睛看,用耳朵听,人们说:眼见为实,耳听为虚。视觉当然要比听觉有用得多。但是视觉总是要依赖天空中的那盏巨大的聚光灯。在城市里出生长大的新人已经很难想象,真正伸出手来看不到一个指头的夜晚。没有月光的夜里阴雨绵绵,你会感到你的身体漂浮在无限浓黑的流体里。你可以直接摸到黑暗的肌肤。你知道你周围存在着空间,却不敢朝任何方向迈出一步。因为未知和对于未知的惧怕,此时无处不在。 人眼经历的光线的强弱变化,跨度超过一百万倍。眼睛可以适应不同的光线,但是所看见的景物并不相同。午后直射的阳光亮得让人眩晕,但是日落时分光照的强度只有那时的百分之一。世界继续暗淡下去,我们就开始难以分辨物体的细节。夜晚来临,感受色彩的视锥细胞停止工作,看到的世界就像一卷黑白胶片,彩色只是白天遗留下的回忆,夜晚所有的猫都是黑色的。这时我们看不清远景和地平线,自然界华丽的外套一件一件的褪去,最后所剩无几。夜色中的树林虚弱而神秘,它慢慢被一个陌生的世界占领,是未知和衰败的世界。因为人类总是光亮的儿女,他们觉得黑暗就意味着蛮荒和死亡。他们在昼夜轮换中领悟了时间的流动,领悟了方生方死的秘密。 一万年前,最后的大冰河期过去了,覆盖北欧的巨大冰盖转瞬间消融。人类和候鸟慢慢迁移到那片新露出的森林和沃土。他们发现那里有一个不可思议的冬天。太阳整日在矮树林上空盘旋,总是挂在比树梢稍高一些的地方。好像整整一天都是壮丽的黄昏。过了午后就是一个漫漫长夜。最近的一千年,人们走向更远的西伯利亚和格陵兰,还把城市修建到了北极圈之内,像著名的瑞典的基纽纳,挪威的那维克和俄罗斯的加里宁格勒。在北极圈里的冬天人们见到了极夜,每天只有几个小时能看到微弱的晨光,好像是繁华世界遥远的回忆,而天顶像瀑布一样飘动的极光则是来自另一个极北世界的召唤,是太空带给人类的神秘信息。 最近的一百年里,人类终于到达了北极点和南极点。但是人类肉体的演化在几千年前就已经结束。人们的血管中仍然流动着低纬度灿烂的阳光,甚至还有非洲大草原上炎热的尘土。那里是人类的故乡,人们的心脏还按照那里的节律跳动。人们用厚重的毛衣和现代的暖气片抵挡住寒风,但是昼夜的消失却在暗暗的侵蚀人的心灵。在极昼似乎是永恒的阳光下,人们忘记了时间的流动。北方人把这叫做白夜。它并不可怕,只需要合上百叶窗就是一个人造的黑夜,但是人类的灯光还没有办法照亮整个地平线。人们在漫长的极夜里,觉得自己离开了大自然母亲。他们把夜生活转到室内,转向自己的内心。传说中无数缥缈的幽灵和巨人占领了看不见的天地之间,他们生活在远方,昏暗的大海和角峰相接的地方。世界在睡觉,这些神奇的灵怪就是它做的梦。大自然的梦就是人类梦幻的镜像,也就是人把梦释放到大气中去。 不是每个人都能耐心的等到春天。北欧的冬季里许多人染上忧郁症,面对压在窗外的黑夜无端痛哭。蒲宁写道,冬天的阴雨里人们特别暴躁郁怒,一点小事都会大动肝火。人们的心境和大地还不会分离。但是总会有办法。可以在圣诞节的长假里像候鸟一样,飞到南方温暖的海岸边,还有人开了一种阳光酒吧,让人们在暖阳一样的灯光下畅谈,驱逐掉古怪的梦幻。 未来的人们还会到更远的地方生活,在太空中的某个地方也许根本就没有昼夜。就像今天的御宅族们一样。但是他们总会发现自己的需要。人们将来建立的世界不是用冰冷的钢铁,而是温暖的光。人类是自然的儿女,也就是自然的镜像。他们会懂得照着自己创造一个好的自然。未来的世界,是最智慧的科学家和最敏感的艺术家共同创造的。
从囹圄获救 Ex Captivitate Salus
我挚爱Carl Schmitt的这本小书 :我的秉性缓慢、悄无声息、退让,像一条静静的河,像莫泽河。tacito rumore Mosslla 这就是我的梦想。从囹圄获救。就像英语里说的越狱。监狱在哪里呢?已经不用说明了。你听过关于在红场上散发空白传单的笑话吧?即使闭上眼睛,也能听见牢房正在压缩的声音。螺丝在拧紧。鲨堡监狱的监狱长打开了牢门,看吧,牢房的高墙外面,还是一堵墙,墙外面是另一堵墙。你们倒是逃啊!! 1. 我和监狱长就是在那一天相遇的,2005年3月21日。监狱长已经捉住了我的手,但是幸运的,又很快松开了。就在那一瞬间,我看见了那个让人绝望的景象:天空中正在坠落的巨大锤子。它在淡红色的云层之外,横跨半个天空。尽管轮廓的阴影并不那么分明,但是毫无疑问,它的大小和地球同样级别。它即将砸碎我们的一切。 砸碎我们的落叶、道路和所爱的每一个人。它在坠落,人们正在用脚跟踩死花朵,用语言去剥开人的指甲和头发。而最终,这个锤子不仅要民去攻打民,而且人类将要撕咬大地,接下来词语要把人撕成碎片。因为现代的实证主义已经踩碎了神义论的地面,它已经承受不住人类的重量了。这样的景象似乎已经发生过数千万次,但是没有一次有人逃脱。没有人不知道怎么逃出这座魔方监狱。 好让人激动啊!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强大而邪恶的敌手,它正在和我进行你死我活的战斗!我要让它灭亡,从而获得自由,从囹圄中获救。自由是双重意义的:破坏绝望的行为本身就是自由的实现,而这个行为的结果将到达自由。 这就是我的信心。我看得到监狱外面的存在。草木河流的风。自由。死去的孩子的爱。神。如果它们不是真的,那么我自己的存在也不是真的。这就是我的信心。 2. 你要是能看见这只绝望的锤子,就能懂得我说的话;要是能看见这座希望的拱顶,就能理解我做的事。 拱顶是唯一能够抵挡这只锤子的结构。不是金字塔,不是尖顶,也不是桁架,而是拱顶。拱顶将混沌的应力归还给大地,力量的源发之处。 拱顶,就是把人类的一切建筑互相靠拢,找到它们之间隐秘的联系。必须是一切。因为锤子的力量正是来自人类所有建筑的烟囱效应,就像从海洋中吸取力量的热带风暴,而拱顶将它们化为雨水洒落到它本属的大地上。 但是拱顶并非完美,它唯能持立于神的恩泽当中,就像拱顶只有在重力场中才有结构意义。无数人想要把拱顶结构补完,成为一个球壳状结构,就像那个著名的雕塑群:贵国处处顶个球,是无神论的象征,除了作为液体存储器以外,球形和日常的世界格格不入。 拱顶不是自然生长的结果。它需要额外的支撑,它需要信心。接下来的系列,就是关于拱顶的营造。